职业教育访谈录｜吴学敏：本科职业教育要聚焦高端产业和产业高端

21世纪经济报道王峰报道 开展本科职业教育，已从探索、试点进入稳步发展时期。教育部已明确表示，力争让更多的职业学校毕业生接受高质量的职业本科教育。

2014年，《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提出要“探索发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首次在国家规范性文件中提及本科层次职业教育。

2019年，教育部开始批准部分高等职业院校升格为本科职业学校，开展本科职业教育试点。目前，我国职业本科学校有32所，在校生12.9万人，2021年招生4.1万人。

2021年，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提出，到2025年本科职业教育的规模不低于10%。目前全国专升本的比例已达20%。

然而，职业本科教育“是什么”“怎么办”“办成什么样”？目前，社会上对本科职业教育的定位，对其与专科职业教育、本科普通教育差异的理解尚不清晰，对本科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研究还有待深化。

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是教育部2019年批准的全国首家公办职业本科教育试点学校，综合实力和办学水平长期位于全国职业院校前列。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党委书记吴学敏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时，详细解读了本科职业教育的发展思路，以及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的实践探索。

（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党委书记吴学敏　受访者供图）

校企合作走向校企融合

《21世纪》：本科职业教育要坚持面向产业的服务导向，那么，其专业设置要如何体现与产业发展紧密对接，尤其是要如何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

吴学敏：当前产业发展日新月异，新兴产业不断涌现，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加速推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但是，本科职业教育在专业设置上不能有什么产业就上什么专业，而应该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具体来讲专业设置要瞄准“两个高端”。

一是面向高端产业。所谓高端产业一般是新兴产业或新概念产业，具体表现为技术含量高（知识、技术密集，体现多学科和多领域高精尖技术的继承）、处于价值链高端（具有高附加值的特征）、在产业链占据核心部位（其发展水平决定产业链的整体竞争力）等三个方面。

二是产业高端。所谓产业高端一般是指在传统产业中依靠科技进步和创新，在技术含量和产品附加值等方面占据领先优势的领域。比如，一般认为，装备制造、先进制造等即位于制造产业的高端。

《21世纪》：校企合作是职业教育的鲜明特点，那么本科职业教育应该如何在更高层次上开展校企合作？

吴学敏：校企合作、工学结合是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关键。进入本科阶段，人才培养模式不能停留在简单的校企合作层面，需要适应更高层次、更高水平的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需求，向更深度地校企融合型转变提升。

对于职业院校来说，关键是通过体制机制的创新，确保校企合作能够融入学校治理、院系办学、专业建设、人才培养和社会服务全过程，构建校企融合育人的生态体系。一是深化校企融合办学体制机制创新。除了常规的构建校企合作理事会、专业建设委员会外，重点是按照组织目标一致、工程项目纽带、校企团队混编、项目实践育人的思路，打造校企深度融合平台。二是深化校企融合培养机制创新。除了在校内生产性实训基地开展实训课程等常规举措外，重点是将高年级学生的综合实践放到平台上，通过项目工程实践来完成学习，以及学习评价与工作评价的融合，促进学生综合实践能力和创新素养的提升。三是深化科研育人机制创新，引导学生参与教师横向科研项目，鼓励教师吸纳学生加入科研团队，推动项目实践育人。

“此本科非彼本科”

《21世纪》：本科职业教育作为新生事物，与以往我国的专科层次的职业教育在定位上有何区别？

吴学敏：本科职业教育不是专科职业教育的加长版。一是教学时间上，不是简单将原来的专科课程学时延长，在专科职业教育基础上增加一年的学习时间；二是内容上，不是在专科职业教育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本科的课程，如增加公共基础课或专业基础课等；三是方法上，不是将适用于专科学生的教学、管理等方法直接延伸到本科层次。

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逻辑起点是职业岗位或岗位群所需要的各项能力要求，由专科层次上升为本科层次，其面向的岗位或岗位群的能力层次要随之上移，其涉及的技术领域集成度、复合度将进一步提升，相应的教学内容、课程设置、教材、教学计划等都要变化。同时，为了适应本科层次新的学情、生源变化，教育教学方法也要改变。

与专科职业教育相比，本科职业教育要使培养的学生具有更加深厚的理论基础、更加完整的知识体系、更加复合的专业能力、更加坚实的技术技能积累，使掌握高端技术技能成为可能，能够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需要，满足服务高端产业与产业高端岗位对更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

《21世纪》：本科职业教育与本科普通高等教育都是本科，但目前政策已经明确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教育，在定位上，应该如何区分“此本科非彼本科”？

吴学敏：本科职业教育不是普通本科教育的复制版。一是从培养模式看，不是在普通本科教育基础上基于所谓职教特色的修修补补，甚至简单复制；二是从培养要求看，不是普通本科教育的翻版，也不是居于专科职业教育与普通本科教育的中间层次；三是从培养层次上看，不是普通本科教育的低层次，两者不存在优劣之分。

本科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本科教育处于同一层次的不同类型，两者各有特色和侧重。本科职业教育在夯实理论基础的同时，更加强调解决实践问题的技术能力培养；既注重理实一体化课堂教学，更加强调基于工作情境的实践教学。

《21世纪》：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两种类型的教育，但有人因此认为，职业教育应只侧重技术技能的培养，文化理论学习、品德修养等育人工作可以放在次要位置，应该如何评价这种观点？

吴学敏：我认为，这种职业教育办学实践中的“技能化”倾向要坚决避免。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同是教育，在强调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个性差异的同时，也要注重对教育共性基本规律的把握。一方面，本科职业教育要与社会发展相适应，深入研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对本科职业教育的影响，并将积极影响转化为本科职业教育实际行动，同时主动发挥对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本科职业教育要致力于人的全面发展，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

专业管理纵横有序

《21世纪》：作为全国首家公办职业本科教育试点学校，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是如何开设本科职业教育专业的？

吴学敏：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的前身是1918年黄炎培先生创建的中华职业学校，是中国第一所以职业冠名的职业学校，建校百年来始终坚持职业教育办学方向。学校围绕装备制造产业转型升级这条主线进行专业布局，组建了以通用装备技术、专用装备技术、工业信息技术为主干，以制造装备设计、管理服务、贸易流通为支撑的专业集群架构，建成了机械工程、控制工程、软件工程等8大主要专业群。经过优化调整，目前设置职教本科专业23个，拟在“十四五”期间建成30个以上的本科专业。在学校专业服务区域产业发展上，实现了所有专业对接江苏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68%的专业对接江苏“十四五”战略新兴产业。

我认为，本科职业教育要探索二级学院、专业群和专业互通衔接，在原有学校机构纵向体系基础上，建立相对灵活的以专业群为基础、以跨学院的人才培养项目和应用技术研发项目为载体的横向协同育人机制，打造纵横交错、并行不悖、协调高效的专业建设柔性管理体系，这样才能让培养出来的人才更加适应高端岗位的技术技能要求。

《21世纪》：职业教育强调“双师型”师资，本科职业教育如何打造升级版“双师型”师资？

吴学敏：职业本科教育教师队伍要在职业教育“双师型”教师的基础上，打造专家型双师师资队伍。专家型双师师资队伍的特点是：在职业素养上具有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在技术理论上具有研究能力和深厚积淀，在实践能力上具有运用工程方法解决一线复杂问题的能力。

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近年来大力引进技术技能型国家级人才、企业技术骨干和应用型博士，现聘有“中华技能大奖”获得者孙景南、国家级云锦工艺美术大师金文等11位技能大师，以及全国技术能手7人，引进世界500强及国内外知名企业技术骨干90余人，应用型博士280余人。为了推进博士教师“双师化”，新进博士必须在企业实践并跟岗校内导师研修一年，经考核合格才能走上课堂。

我认为，打造专家型双师教学团队要加强教师培训力度，实行企业实践、项目实践和全员轮训制度；严把入口标准，招聘既具备深厚理论素养又具备优秀工程实践能力的人才担任专任教师，不过分强调高学历，更加强调高技术技能；加强兼职教师队伍建设，不断扩大企业兼职教师队伍，形成校企混编教师团队，把企业的新技术和新工艺带到人才培养过程中去。

（作者：王峰 编辑：周上祺）